百妇谱
百妇谱
作者:zhxma
2004/03/08发表于:情海
百妇谱之 贵妇
购物喝茶一掷千金,与人计较分钿必争(谱几未定)
有权有势人上人,官员太太多精神。
花园别墅金銮殿,新款靓车玉麒麟。
购物中心恨钱少,食在广府皆山珍。
忽然灰浆溅裘服,不依不饶费口唇。
我的表姐——毛毛,长得特别漂亮,真的,我今天没喝,很清醒,表姐的漂亮绝对不是我自己吹出来,这是宿舍楼里公认的。当我还是一个抹着大鼻涕、满宿舍楼里调皮捣蛋的混噩顽童时,毛毛姐已经出落成一个身材高佻、肌白肤嫩的婀娜美人了。
她就读于省实验中学,每天放学时,走进宿舍楼的大院子,看见满脸灰土,浑身泥浆的我,秀眉紧锁,小嘴喋喋不休地训斥着我,细白的小手佯怒地拧着我的耳朵。
望着她那苗条的腰身,扭来扭去的丰臀,我一边哎哟哎哟地尖叫着,一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黄泥,啪地抛掷在水泥地板上,只听叭的一声脆响,泥炮遍地开花,星星点点的泥浆溅在毛毛姐曲线优美,起伏不平的胸脯上,吓得她立刻松开细手,妈呀一声怪叫,连拍打身上的泥浆都顾不得,便连蹦带跳地落荒而逃了。 美丽的表姐是我的骄傲,而捉弄娇里娇气,柔声细语的毛毛姐,也是我最大的快乐,摔够了泥泡,玩腻了玻璃球,我又逮住一只无家可归,在走廊的暖气沟里栖身的流浪猫仔,蹑手蹑脚地走进舅妈家。
推开里间屋的房门,小美人端坐在书桌旁,正在专心致致地温习功课,听舅妈说,表姐准备迎接高考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毛毛姐今年才念到高二,距离高考还差整整一年呢。
望着表姐那副认真劲,我蹲下身去爬到桌下,将猫仔放在表姐的脚边,手掌拨起猫爪,轻轻地抓挠着表姐白生生的脚面,猫仔咪的一声低吟,毛毛姐啊的惊跳起来,长裙子随风漫舞,露出两条雪白的秀腿,“小力,你干么啊,可吓死我了,快把它弄走!”
“毛毛姐,”我从桌下面爬出来,抱着猫仔,抚摸着它的背毛,“不要怕,它从来不挠人,毛毛姐,你看,它长得茸茸的,多么可爱啊!”
“是啊,它长得的确很逗人!”见猫仔眯缝着细小的眼睛,咪咪地惊叫着,一贯多愁善感的毛毛姐顿生怜悯之心,在我的鼓励之一下,一边充满好奇,又胆颤心惊地抚摸着猫咪,一边央求我把它进尽弄走,“小力,听姐姐的话,快点把它弄走吧,我还要学习呢,马上就要考试了,呶,”说着,毛毛姐将汗渍渍的小脸爱意涟涟地贴在我的面颊上,珠唇微开,赏给我一计重重的香吻,令我至今难忘。
虽然还差一年才高考,毛毛姐却以优异的成绩,提前一年进入大学的校门,一时间,毛毛姐成了才貌双全的完人,成为宿舍楼里的美谈,也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。
妈妈更是挂在嘴边:“你还不用功,还不好好学习,你看人家毛毛,上小学时就提前了一年,现在,参加高考,又提前一年考进了大学,而你呢,就知道淘气,摔泥炮,弹熘熘,抓蛤蟆,撩猫逗狗!你啊,还能有什么出息!我真为你灰心啊!”
人人都佩服毛毛姐,我却不以为然,当毛毛姐整理着衣物,准备去学校报到时,我堂而皇之地坐在她曾经刻苦用功的书桌上,翘起了二郎腿,“毛毛姐,别以为你考上大学了,就了不起啦,我不服,我来考考你!”
“考吧,”毛毛姐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爽快地答道:“考吧,随便考吧!” “别紧张,别害怕,很简单,请问,中国第一个朝代,……”
“哟,”毛毛姐立刻摇起了脑袋,“我没学过历史,高考也不考历史!” “哇,”我大吃一惊,突然看见墙上的世界地图,“那好,不考历史了,我再考考你地理吧?毛毛姐,日本在哪?你找一找,这更简单,地图就在墙上挂着呢!”
“这,”地图就在毛毛姐的眼前,她却茫然了,眯缝着近视眼:“在哪,真的啊,平时我还没注意,日本在哪啊?在哪,……”
我抓过毛毛姐的近视镜,帮她挂在耳朵上,“呶,把眼镜戴好喽,好好地找哇!”
“不知道,”毛毛姐泄气了:“我没有学过地理,高考也不考地理!” 毛毛姐走进大学校园以后,舅妈家里的客人便一天比一天地多了起来,几乎每个周末都有男学生带着礼物,或是风度翩翩,或是诚慌诚恐,或是点头哈腰,或是文质彬彬地登门拜访。
哼,我虽然年少,心里却比谁都明白,他们哪里是来看望舅妈啊,分明是以此为借口,一来探听舅妈的口气,二来在舅妈面前表现自己,意欲夺走我美丽动人的表姐啊,真是大色狼给舅妈拜年,没安好心啊!
“小力,”送走“客人”之后,舅妈便俯下身来,五六十岁的人了,却郑重其事地证询我这个小毛孩子的意见:“这小伙子怎么样啊?他长得虽然一般,家庭条件很不错啊,爸爸是抗美援朝的老干部,有别墅!”
“哼,不怎么样!”我讨厌任何想打表姐主意的“客人”,无不嗤之以鼻,“瞅他那副德性吧,脑袋又圆又大,活像个大酱块子!”
“哦,”舅妈深表赞同:“说的有道理,不行,我不同意了!”
一家有女百家求,你来他往挤满楼。
挑来选去没主张,精明一世也乱筹。
舅妈无奈询我意,无论丑俊皆摇头。
誓将表姐永珍藏,谁说女大不能留。
时间久了,宿舍楼里的人们都说舅妈的眼眶太高,简直把闺女看成是皇帝女儿了,无论她们说什么,我心里比谁都清楚,只要有我在黑暗角落里拆台,起负作用,舅妈便永远也选不中一个女婿。于是,我便放下心来继续在走廊里淘气。 不过,我已经出息多了,不再摔泥炮了,也不弹熘熘了,流浪的猫仔业已成年,毛毛姐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婆家,而猫仔却不知与谁私奔了,院外的水塘早已干涸,青蛙也没得抓了。我现在的爱好,是与伙伴们聚在走廊里,或是楼门口,各抒已见地争论二战的诸大战役,我们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,我是坚定的,或者说是顽固不化的希特勒的崇拜者,被伙伴们异口同声地称为纳粹份子! 能够成为纳粹份子我倍感荣幸,每当理屈词穷,或是争执不下之时,我便用旧报纸叠成党卫军的帽子,抡起不知谁家的托布向盟军一方大打出手,一时间,走廊里辟叭乱响,灰尘四起,上演起二战的续集。然而,非常可笑是,当我奋不顾身地冲向盟军阵地时,嘴里喊着:嗨,希特勒,而唱得却是苏联的军歌!真是不伦不类,滑天下之大稽。
“你干嘛啊,老实点!”战斗正进行到白热化,毛毛姐突然出现在楼门口,她一手掀掉我的党卫军帽,一手夺过我的托布,在表姐面前,我突然乖顺起来,不再反抗,我没有向盟军做过任何的屈服,却毫无条件地向表姐缴械投降了。 “回家去,还在这淘气呢,你学习了么?”
“哈哈哈,”众伙伴们拍手叫好:“毛毛姐,好好教训下这个纳粹份子!” 当从妈妈那里获知,我的学习成绩糟得不能再糟,简直一塌煳涂时,毛毛姐决定对我进行严厉的管束,将我带到她的宿舍里,同吃同睡,在课余时间辅导我的学习。虽然失去了自由,但是,能够与毛毛姐在一起,我还是非常愉快的。 那是段终生难忘的美好时光,毛毛姐出众的芳容引来了无数男同学的青睐,为了能够与毛毛姐接触,或者是表达内心深处的爱慕之情,这些个莘莘学子便开始贿赂与我:“小力,今天上演新电影,呶,这是电影票,跟你姐姐一去啊,记住,一定要带姐姐去哟!”
香气扑面缦裙纱,二八佳丽人人夸。
步履款款轻如风,芳颜绽开一朵花。
大树底下好纳凉,有毛毛姐这棵大树,我在大学的宿舍里生活得是如此的滋润,不仅天天有电影看,几乎每天晚上都有邀请,每个周末还有舞会,啊,真是幸福得没得说了!
我俨然以毛毛姐的高级参谋自居,对追求她的男学生一一进行品评,无论是谁,倘苦没有通过我这一关,以后便休想迈进女生宿舍的房门了。
毛毛姐的追求者是如此之多,我至今也没个确切的数目,毛毛姐亦是如此,虽然她是学数学的,当我问她有多少个追求者时,她甚至比我这个数学一贯不及格的家伙还要煳涂了:“不知道!”
在这众多的,简直能挤破女生宿舍门框的追求者中,许多男生都有来头不小的背景,什么警备区司令的公子;什么副省长的小儿子;什么部属大型厂矿书记的儿子,等等,等等,……,也有一文不名的。
这不,有一个来自农村的,本来家庭背景就不怎么样,自己还不争气,长得丝毫也不出众,还不知何地故弄丢了一颗门牙,被同学们戏称为“老豁牙”的男生,他也不掂掂自己的半斤八两,不知天高地厚地打起毛毛姐的主意来了。 “就他啊,”得知那个其貌不扬的农村男生——老豁牙向毛毛姐郑重示爱,我的嘴巴咧向了一边,“绝对不行,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!”
“为什么,”毛毛姐说道:“他的学习成绩很优秀,他很用功,课余时间,别的男生就知道玩,他却独自在图书馆里用苦功!每次考试,他各科的成绩就名列前茅!”
“死用功,有什么用啊!”我傲慢地撇着嘴巴。
毛毛姐继续道:“他的确很用功啊,上中学时,因为农村没有外文老师,他一天英语也没学过,到了大学,他从零开始,短短的几个学期里,居然都补了回来,他可真够厉害的,系里的人,没有不服的!”
“哟,”我还是满脸的不屑,一想起老豁牙那副尊容,不禁联想到进城的农民,那憔悴的面容,蓝缕的衣衫,于是,我便把从街头学来的顺口熘,在毛毛姐的面前念叨起来:
“老农进城,一身淘绒。
东张西望,影响市容。
先进饭馆,后进剃头棚。
喝瓶汽水,不知退瓶。
挨个电炮,不知哪痛。
……”
“去,去,”我念的正来劲,毛毛姐捶了我一拳,“不要污辱农民!” 这一次,毛毛姐没有采纳我这个高参的意见,甚至背着我与老豁牙私下接触了,更让我不能忍受的是,在一个周末,毛毛姐放弃了预定好的舞会,说是要跟那个农村人谈一谈:“他不会跳舞,也不愿意参予那种场合,我们,……” 哼,我气得七窍生烟,当毛毛姐离开宿舍与老豁牙去公园里“谈一谈”时,我这个钻进革命阵营里的小叛徒,为了扰黄毛毛姐与农村人的好事,也为了博得舅妈的偏爱,星夜赶回舅妈家,毫不犹豫地将毛毛姐出卖了。
闻听毛毛姐与农村学生“谈一谈”,舅妈气得直翻白眼:“这个没出息的死丫头,真是挑花眼了,找来找去,找谁不好哇,为什么要找个农村土啦咯呢?等她回来,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!”
第二天是休息日,早晨起来,舅妈依然余怒未息,一边拾缀屋子,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毛毛姐,并且以警告的口气道:吃过早饭后如果毛毛姐还不回来,她要去学校找毛毛姐算帐。
“叮——铃”,舅妈正满嘴角飞沫地念叨着,门铃突然响了,我跳下床去代为开门,只见毛毛姐站在门口,“小力,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!”
在毛毛姐的身后,站着老豁牙,我大惊失色:毛毛姐,舅妈正准备找你算帐呢,你却自己送上门来,你不想活了!
“妈,”走进门来,毛毛姐向舅妈介绍起老豁牙,舅妈忿忿地用鼻孔哼了一声,连头也没回,继续忙碌着,毛毛姐极不自然,老豁牙厚着脸皮,殷勤地向舅妈问好,舅妈用眼角撇了他一眼,也许是看见老豁牙如此惨相,气更大了:“我还有事,得出去一下!”
舅妈拂袖而去,毛毛姐不知如何是好,沉默了片刻,也跟了出去,老豁牙搓着双手,强堆笑脸地向我走来:“你好啊,小弟弟,呶,看什么书呐?” “没,没看什么!”我掩上画册,抬起头来,望着老豁牙灰熘熘的样子,良心突然发现,可怜起他来了,唉,老豁牙呀,老豁牙,千不该,万不该,你不该是农村人啊!
世间向来没公道,一张破纸定卑尊。
手持红纸好神气,白纸藏兜是三孙。
招工进城没福份,大学校园矮一墩。
面朝黄土认命吧,谁让你是农民根。
“呵呵,”为了缓和这尴尬的局面,老豁牙抓过画册:“二战图片,好,有意思,小弟弟,你对二战的历史也感兴趣啊!”
“嗯,”我点点头:“我最好喜欢库尔斯克坦克大战,哇,……”一提及二战,我便好似一个喝醉的酒鬼,忘记了一切,我忘记了舅妈,我忘记了毛毛姐,我忘记了尴尬,我忘记了沉闷,我忘记了不自然。
我闭上眼睛,昏昏然中,彻底沉浸在那场空前壮烈的坦克大战之中:“啊,太激动人心了,太兴奋了,苏德双方各有一千多辆坦克出战,啊,两千多辆坦克遭遇在一起,那将是多么壮观的战斗场面啊!”
我越想越兴奋,唿地跳了起来:“党卫军骷髅坦克师,为了元首,冲啊!战斗,……”
“哈哈,”老豁牙也抛却了难堪:“小弟弟,你跟我小时候一样,你看,”他指着缺少一颗门牙的嘴巴:“我小时候,也爱玩打架,结果,门牙被小朋友们打掉一颗!”
“哦,”我迫不急待地问道:“那么请问,你是哪一伙?你支持谁啊!” “这还用问么,”老豁牙苦涩地咧着缺少门牙的嘴巴,“就因我同情德国!势单力孤,打起架来,没有任何人帮助我,回回败北,一不小心,还被打掉一颗门牙!”
“哇,太好了,”听罢老豁牙的讲述,我感慨万千,真诚地展开双臂,热烈地向他拥去:“我终于找到知音了!真不容易啊!”我紧紧地拥抱着老豁牙,那份感动,俨然在战场上结识的难兄难弟,我指着自己的脑袋:“我虽然没有打丢门牙,可是,我的脑袋不知被打起了多少个脓包,啊,为了元首,战斗吧!” 看起来啊,真是不能以貌取人,这个奇貌不场的老豁牙,谈起二战来,滔滔不绝,并且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,听得我如痴如醉,我好不兴奋,我这个势单力孤的纳粹份子终于找到知音了。从那次交谈以后,我便喜欢上了老豁牙,跟毛毛姐一样,被他侃侃而谈的话语彻底征服了。
“小力,”从此以后老豁牙开始向我大献殷勤:“走哇,咱们看电影去!” 于是,由老豁牙做东掏腰包,我和毛毛姐免费看电影,似乎是投我所好,老豁牙总是领我看二战题材电影,尤其是《桥》、《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》等等,看了一遍又一遍,甚至连台词都能背诵下来了。
“烦不烦啊,”动枪动炮,完全是男孩子的专利,毛毛姐则是越看越烦:“天天都是这几部破片子,你们两个倒粪呐!”
更让我料想不到的是,老豁牙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来内部票,使我第一次欣赏到苏联的二战巨片——《解放》,此片是如此之长,我在电影里差不多逗留了一整天,中午,老豁牙买来汽水和面包,我一边吃着,一边振臂呐喊:“打啊,冲啊,打到柏林去!”
“呵呵,”身旁的老豁牙以嘲笑的口吻道:“老弟,你不是纳粹份子么,大势不好了,红军就要端元首的老窝了!”
“我不管了!”我彻底陶醉其中:“别谈论政治了,咱们还是用艺术的眼光来看待二战吧!”
苏联红军对柏林的功势是猛烈的,不可阻挡的,老豁牙似乎深受启发,看过《解放》以后,便对毛毛姐展开了闪电般的进攻,以让我瞠目的,不可思议的,或者说是有些卑鄙的伎俩,击败了毛毛姐众多的追求者。
老豁牙的战术变幻莫测,简直让人眼花缭乱,限于篇幅,我不能一一详述,仅举一例,便可见老豁牙为人之老道和毒辣,鬼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获了这些学生家长的通讯地址,然后,用同一种口吻写了无数封信,一一发给这些学生家长,开诚布公地告之:毛毛是我的,如果不想出现什么不愉快,或者说是意外,请说服你们的儿子,识相一些,放弃对毛毛的追求!
毛毛姐也中了老豁牙的邪毒,死心塌地了,不过也只能说是“死心塌地”,却谈不上“爱”他,我在毛毛姐面前从来口无遮掩,细究其故,毛毛姐平静地说道:“看他的长相,能让人爱得起来么!”
“你不爱他,为什么要这样死心塌地呢?”
“我坚信,比起那些花里胡哨朝三暮四的男生,他很成熟!很有上进心!” “可是,他也太丑了吧点!”
“何止是丑了点啊,而是太丑了!”毛毛姐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:“不过,这也是好事,跟他在一起,只有我甩他的份,绝没有他不要我的机会!他虽然很丑,可是他很有事业心,他将来一定会有前途的,跟了他,保准错不了!” 这,这哪里是什么爱情啊,这分明是一种交易啊,或者说是一种赌注啊,毛毛姐这是拿青春赌明天啊,听了毛毛姐的话,望着她那姣好的面容,我既心痛又讨厌:毛毛姐,你这是出卖自己啊,这哪里是谈恋爱,这是在做买卖啊! 无论舅妈怎样阻拦和劝说,毛毛姐不置可否,用沉默抗击着,绝望之下,舅妈摇头哀叹:真是王八吃秤铊,铁了心,或者说是王八瞅绿豆,对眼了!当念罢四年大学,走出校门之后还不满一年,两人便悄悄地领了结婚证,并且大张旗鼓地准备结婚庆典了,舅妈气得住进了医院。
眼见娘家人一个也不肯参加婚礼,毛毛姐含泪请我前往,看见毛毛姐可怜兮兮的惨相,我没有理由拒绝,不过,让我无法接受的是,婚礼却在寒冷而又荒凉的农村举行,并且完全按照稀奇古怪的,或者说是繁锁的让人生厌的农村规矩来办理,呜唿哀哉,惨也!
毛毛姐的洞房花烛之夜,我却惨到了家,蜷缩在陌生的土炕上,躲在凉冰冰的棉被里,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眠是何种滋味。我在棉被里折腾了一宿,第二天再也起不来了,又是咳漱,又是发烧,又是流鼻涕,老豁牙急忙派人将哭哭咧咧的我送回省城,舅妈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,我掏出一只红包:“舅妈,这是压车时,姐夫家人给我!”
“哼,”舅妈气咻咻地吼道:“什么,去了一天,就改嘴了,姐夫姐夫叫得好响快啊,你这个小叛徒!啊,”舅妈指着桌上的钞票:“贰佰圆,你就把表姐给卖了,是不?”
“毛毛姐,”舅妈一番话说得我无地自容,一头扑倒在床铺上:“姐姐,我好想你啊,呜呜呜!”
“毛毛是我最大的财富!”有失去的,便有获得的,从农村回到来,每当老豁牙聚在一起吃饭,他便把这句话挂在了嘴边:“小力,我永远珍视毛毛,我一定让她幸福!别的女人能拥有的,我一定让毛毛也能够拥有!”
“舅妈,”我已经由叛徒转变成了双重间谍,我把老豁牙的话传给舅妈:“老豁牙他,”在舅妈面前,我不敢叫老豁牙为姐夫,“他对表姐可好了,他保证,一定让表姐幸福!”
“哼,”舅妈满脸的不屑:“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光蛋,臭书生,能有什么大本事!毛毛真是瞎了眼,这辈子算是没有指望了!”
为了出人头地,一是让毛毛姐过上幸福的生活,二是光宗耀祖,参加工作以后老豁牙又着手考研,他没日没夜地看啊,学啊,越看头发越少,直至半秃顶。 毕业后,毛毛姐昔日的追求者各奔前程,八仙过海,尽显神通,要么继续深造,要么出国渡金,要么下海经商,纷纷发达了,他们每年春节都要欢聚一堂,畅谈过去,展望未来,眼见同学们衣绵还乡,风光无限。而老豁牙,尽管累得谢了顶,依然没有做出任何成绩,毛毛姐再也沉不住气了:“不行,我可不能跟他了,我要离婚!”
眼瞅着下错了赌注,毛毛姐后悔不迭,失望之余,一拍屁股,准备与老豁牙分道扬镳:“都什么时候了,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了,可是他就知道死抠书本,一点也没有经济脑瓜!我的同学们,学习没有他好的,下海之后,全都发财了,那个李小东,你还记得不?”
“知道啊,”我点点头:“就是那个身材矮小的湖南人呗!”
“对,毕业后,李小东去深圳开了一家公司,现在,已经是身价数千万的老总了,可是你姐夫呐,他是个什么啊,他什么也不是,我可不能跟他扯了,我要离婚!”
“离婚?没门,”舅妈掐着肥腰:“脚上的泡是你自己走的,当初我怎么劝你的,你就是不听,活该,现在后悔了,想离婚,不行,咱们家可没有离婚的风气,你少给我丢脸,是好是赖,将就着过吧!”
虽然不能草率离婚,毛毛姐与老豁牙的关系进入了漫长的冰河期,单位里偶有毛毛姐红杏出墙的传闻流进我的耳朵里,舅妈气得直跺脚,认为毛毛姐给她丢人现眼了。
“唉,”老豁牙沮丧到了极点,在我的面前第一次流下了苦涩的酸泪,“不就是钱么,都是钱作的怪,小力,我,我,我准备改行!挣——钱,”
“姐夫,”望着老豁牙握着干瘪的拳头,咬着露风的牙床,我既好笑又酸楚,“你改什么行,除了抠书本,你又会干什么呐?”
“我从头学起,我一定要让毛毛幸福,别人有钱,我一定让她也有钱,”老豁牙果真抛弃钻研了好些年,累光了头发也没有任何收获的书本,毅然决然地改行了,从头学起,去北京深造了!
重新做起,谈何容易,几十岁的人了,又像个学生似地住起了宿舍,过起了集体生活。
那个时期,我正热衷于浪迹神州,我来到北京,准备去乌鲁木齐,我在老豁牙就读的大学住了几天,看见他如此刻苦地学习,生活上却是简单得出奇,为了省钱,以咸菜馒头度日,我好不怅然,虽然买不到卧铺票也决定尽早离开北京,不愿再看老豁牙这份辛酸相,老豁牙真诚地说道:“去乌鲁木齐,需要坐几天的火车呀,没有卧铺怎么能行,你明天再走,我今天半夜就给你排票去!” 我没在意,酒足饭饱之后倒头便睡,午夜两时醒来,床上不见了老豁牙,这个家伙,真的给我排票去了。老豁牙以他惯有的超人毅力,拎着小板凳在售票室里苦熬了大半宿,终于给我弄到一张卧铺票,接过小小的板票,感觉却是沉甸甸的,热乎乎的,傍晚,老豁牙送我上车时,不顾我的劝阻,用自己的伙食费给我买了旅行食品,让我感动不已。
在北京苦读了两年,老豁牙居然公派去英国了,又是两年过去了,等他归来时,已经戴上博士后的高级头衔了!
毛驴拉磨无闲暇,可怜可悲老豁牙。
为了搏得表姐欢,千辛万苦往上爬。
课题眇茫去他娘,捷径可寻奔乌纱。
倘若出人又头地,金银财宝往家拿。
赌注终于压正了,如今的毛毛姐,已是名符其实的贵妇人了,诚如老豁牙所言,别的女人能够拥有的,毛毛也拥有了!
而毛毛姐所能做的,便是大把大把地花钱,近乎疯狂地采购,每次到毛毛姐家里做客,毛毛姐最热情的款待,便是领我逛街购物,“走,小力,姐姐给你买东西去,喜欢什么,尽管咋声,可不要客气哦!哇,”望着林林总总,目不暇接的进口家电,名牌时装,毛毛姐失望地嘟哝着:“好东西真是太多了,我的钱还是太少了,买不起啊!”
“毛毛姐,”我说道:“难道,你要把整个商场都买回家去啊!”
“唉,好累啊,”完全谢顶的老豁牙面带疲惫地半坐半卧在沙发上,午后的斜阳从窗外射来,扬洒在老豁牙光秃秃的脑袋瓜上,他那略显无神的,但永远都是机敏异常的目光扫视着眼前,那是毛毛姐新近购置的高级音响。
老豁牙抓起一只碟片,塞将进去,画面很快出现了。“呵呵,《桥》,好,很有纪念意义!”我与老豁牙并肩而坐,又回到了那难忘的二十年前,当老虎率领特工队员把盖世太保打翻在地,工程师也穿戴整齐,望着狼籍不堪的屋子,他还没开口,老豁牙慢悠悠地自言自语道:“我应该荣幸地跟谁走呢?”
“哈哈,”我笑嘻嘻地瞅着老豁牙,他无比感慨地道:“只有在这个时候,我才是最幸福的,我跟着画面,又回到了那个时代,啊,回忆过去,是多么的幸福啊!哎哟,这是怎么回事!”老豁牙仿佛被针扎了似地,唿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:“不好,我怎么把手机压在屁股下面了,哎哟,完了,你表姐打不通电话,一定生我的气喽!哎,女王,什么事啊,请指示!什么?快,”
老豁牙吃惊不小,“不好,你姐姐的手指头被车门夹住了,快,赶快把她救出来!唉,她啊,让我可怎么办啊!”路上,老豁牙无奈地抱怨道:“你表姐挺精明的,挺灵巧的,可是,就是摆弄不好方向盘,唉,为了学车,她可没少交学费啊,这不,上个礼拜天出去练车,刚买来没几天的车,咚的一声就撞到大树上了!好在她自己什么事也没有,唉,可吓死我了!”
我和老豁牙风风火火地来到市内最大的一家商场门前,将困在车里,手指夹在车门的毛毛姐解救出来,毛毛姐按着红肿的手指,气急败坏地斥责着老豁牙,老豁牙吱吱唔唔地说道:“我太累了,坐在沙发上就犯困,一翻身就睡死了,哪逞想,把手机压在身下了,女王陛下,让你受惊了!”
“哼,”毛毛姐不再理睬毛豁牙,披起又厚又沉的貂皮大衣,我说道:“毛毛姐,广州的冬天有必要穿这么厚实的大衣么?你热不热啊!”
“我喜欢,”毛毛姐既固执又骄傲地耸了耸双肩,故意炫耀着:“很多年以前,我就喜欢貂皮大衣,怎奈没钱,买不起,只能看别人穿,自己干眼馋,而现在,虽然终于如愿以偿了,你姐夫却调到南方来了,唉,心里喜欢就是穿不出,的确很热,好在老天有眼,今年的冬天,是五十多年以来最冷的一年,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年,小力,我终于可以穿貂皮大衣出来购物了!但愿广州的冬天永远都是这样寒冷,”
“对,”我插言道:“但愿广州的冬天比东北还要寒冷,时间比东北还要长!”
“我老弟就是会说话,”毛毛姐芳心大悦,红肿的指尖点着老豁牙的鼻尖,“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乖巧点呐!”
“毛毛姐,今天你准备去哪家商场,买什么东西啊?”我以挑逗的口吻道。 毛毛姐神秘地一笑:“今天啊,没兴致,唉,这手指头钻心地疼,我啊,什么也不想买了,哦,快中午了,小弟,走,咱们喝茶去!”
“毛毛姐,”我乞求道:“我实在享受不了广州风味,如果想吃午饭,咱们就去东北人家,吃点可口的家乡菜吧!”
“土老冒,”毛毛姐的话便是圣旨,是不容更改的:“东北菜太粗制滥造了,并且,东北饭店的服务态度实在太差了,与粤菜馆简直没得比!”
“毛毛姐,你变了!”毛毛姐不容分说地将我拽进了广州菜馆,我悄声嘀咕道:“表姐,你忘本了,你忘了家乡!”
三个人吃一顿午餐,毛毛姐竟然用掉了壹仟多元,连我这个出手也颇为大方的人都感咋舌。
毛毛姐吃得很开心,手指头也不痛了,结过单,喜笑颜开地走出餐馆,正欲开启车门,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男子推着小车从毛毛姐的新车旁擦过,哗啦,小车不慎倾倒,搞不懂是些什么玩意就哗地喷涌出来,星星点点地溅在毛毛姐的貂皮大衣上,毛毛姐气得秀目圆瞪,一把扯住男子的衣袖,“你瞎了,瞅你做的好事,你赔,你赔我的大衣!”
“哟啊,”男子可招来了麻烦,苦苦地哀求着:“小姐,哦,不不,太太,嗯,女士,我,我不是故意,路太滑,我,不小心,嗨,这可怎么办啊,我,赔不起啊!”
“毛毛,”看见围观的人越聚越多,老豁牙有些挂不住脸了,悄声道:“算了吧,别跟穷光蛋一般见识了,走吧,你看,大家都用什么眼光瞅你呢!” “不行,”毛毛姐毫不相让,争来吵去,中年男子无奈,手掌在身上逐个口袋地翻弄着,翻开翻去,方才翻出两张皱皱褐褐的拾圆旧钞,毛毛姐一把夺在手里:“算我倒霉遇到你这样的穷光蛋,今天便宜了你,快滚吧,呸!真晦气!”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今天是三八节,换换口味,为妇女同志写一篇,权当是三八的礼物。
不久前,台湾老板让我构想新思路,写点别的什么,思来想去,还是离不开女人,干脆讲一百个女人的故事,先试写几篇,如能通过,就继续写,否则么,抛之一旁。
先写一个框架,只讲故事,没有性描写,准备有点眉目以后一起着色。真诚地请大家提点意思,这种世态的题材在市场上有没有“卖点”?
百妇谱之《俗妇》
作者:老张(Zhxma)
2004/03/19发表于:情色海岸线
老徐娘耍宝赛顽童,逞淫风不逊陪酒女(谱几未定)
有位老姐五十三,一脸皱纹点雀斑。
名牌西装乃赝品,鳄鱼夹里毛八钱。
胸无点墨善交际,顺嘴胡诌笑满讪。
疯疯癫癫男伴多,尤其喜欢玩老鳏。
还是在上个星期,阮主任就告知我,办公室准备雇一个勤杂工,这不,雷厉风行,就办就办,星期一刚上班,主任果真领来一位体态高佻的中年妇女,她的腰身健壮而又板挺,而她的胸部却好似熟透的大南瓜,堆积成雍肿而又硕大的山丘状,软瘫瘫地向下垂俯着,走起路来,胸脯咚咚乱颤。
两条粗壮的长腿踢踏有力,高跟鞋掷地有声,坚硬的足底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,发出很有节奏感的脆响,踏,踏,踏……仿佛在自豪地,毫不掩饰地向男人们宣誓着:看我走路的姿式,我一点都不老,我还很年轻,我正值当年,我充满了活力,我对未来饱含着无限的憧憬。
伴随着这响亮的、永不服老的踏踏声,我的目光从大理石地板缓缓上移,移过跟鞋;移过紧身裙裤、或者如女士们统称的那样——一步裙;移过样式是名牌的,而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破绽的西装;移过软塌塌的、肉墩墩的胸脯;再往上移,我看到一个苍老的、皱纹横布的面颊,因年代久远而呈着蜡黄色的表皮涂抹着一层极不适宜的,且又厚又浓的粉脂。
室外的阳光似乎有意与老女人过不去,耀眼的光芒直剌在老女人的面庞上,浓厚的粉脂反射着油渍渍的腻光,犹如老母猪硬涩的毛孔突显的皮肤上涂抹一层滑熘熘的猪油,远远望去,是那么的不舒服,那么的不自然,那么的做作,那么的生硬,那么的恶心,那么的没有自知自明,那么的,那么的……算了,算了!这是什么味啊!
一股莫名的复合气味扑鼻而来,我摒住了唿吸,暖气的微热从老女人的身后弥漫而来,老女人板挺的身子贴靠在暖气片上,劣质西装上卫生球的辛辣味与脸上的脂粉味混在一起,形成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异味道,要多讨厌有多讨厌。 “小张啊,”我的顶头上司,也是年愈五旬的阮主任,指着老徐娘向我介绍道:“这位大姐姓胡,以后,你就叫她胡大姐吧。她到我们单位来工作,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,尽管吩咐她去做好了!”
“哦,”我继续凝视着这位陌生的老女人,心里嘀咕道:做什么啊,有什么可做的啊?我还闲得发慌呢,她又能做什么啊?
“力所能及的事情,都让你胡大姐去做!”主任似乎看出我的心思,以建议的口吻道:“臂如清扫卫生了,烧热水了,取报纸了,等等,等等,以后,中午的盒饭,就由她取了!”
“小老弟,”我凝视着老女人,老徐娘也和蔼可亲地盯着我,抹着厚粉的颧骨又尖又凸,看了令人生厌,听奶奶说,这种生着高颧骨的女人最克男人。老女人蠕动着褐纹密布的、腥红的几欲滴血的嘴巴道:“别不好意思啊,胡姐一贯大大咧咧的,什么说道也没有,有什么事情,尽管吩咐吧!”
中年女人的目光热辣辣地瞄着我,因成熟而更加雪亮的眸子咄咄逼人,既流露着长辈女人对后生的怜爱,又充满了莫名的,让人暇想联翩的挑逗。
“呵呵,”望着这极具挑逗的目光,我冲徐娘嘻嘻一笑,习惯性地抓起桌上的烟盒,他妈了,不知什么时候抽光了?于是,我捏着烟盒对老女人说道:“胡姐,麻烦你给我买盒烟去呗!”
“可以啊,没说的,”老徐娘爽快地转过身去,肩上的挎包在阳光的照射下放射着剌眼的光芒,我坐了下来,拿出整理好的材料向阮主任汇报。
“烟呐,咋还没买回来?”十分钟、二十分钟过去了,始终不见胡姐回来,我犯了烟瘾,主任见状,掏出他自己的香烟:“呶,先抽我的。是啊,这个老娘们,买盒烟买到哪去了?”
“豁,”我清了清嗓子,无意间向窗外撇去,只见老徐娘站在马路对面,手里果然握着一盒香烟,正与一个陌生的、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女人攀谈呢!看那份投入劲,没准要谈到什么时候,主任也将目光移向了窗外:
“这个老娘们,唠哇唠哇,有什么好唠的,就那点事呗,喂,”主任也不管正是隆冬,唿地推开窗扇,扯着大嗓门:
“老——胡,快——回——来——啊!”
“不好意思,”在阮主任的招唤之下,胡姐不得不中断了交谈,毫无歉意地走进办公室,将香烟放在我的面前:“遇见一个熟人,聊了一会。”
“一会?”我抓起了香烟,掏出一张钞票:“再过这么一会,烟都能造出来了!”
胡姐接过钞票,转身欲走,主任不解地问道:“你还要干么?”
“送烟钱啊!”
听见胡姐的回答,主任问:“你为什么不先垫上呢?何苦还要跑第二趟!” “我、我……”胡姐支吾起来,纹路纵横的老脸泛起绯红:“我没钱啊!” “呵呵,”主任似乎不相信:“开什么玩笑,连盒烟钱也没有?”
“我还能骗你么!”胡姐将精美的挎包放在办公桌上:“这个月的退休金刚刚才领到手,交完物业费、煤气费,电费、电话费,便所剩无几了。不信,你看看!”
“呵呵,”主任轻蔑地哼了一声,既是赌气又是开玩笑地拽过胡姐永远都是挎在肩上的精美皮包,“哗”的拉开认真地瞅了瞅,又默不作声地还给了胡姐。 待胡姐走出办公室后,主任冲我直吐舌头:“背包倒是不错,看上去熘光水滑的,可是,翻来翻去,满挎兜也就几毛钱!哼,”说完,主任抬起屁股,到办公楼外的马路边看下棋去了。我心中暗道:主任,随便翻弄人家的口袋,你也太缺乏礼貌了!
买盒烟半个小时,送烟钱四十分钟,当胡姐送罢烟钱回到办公室里,看见屋内只有我一个人时,她满脸堆笑地坐到我的身旁,干枯的手掌轻拍着我的手背:“张老弟,今天下班胡姐请你吃点便饭,咱们就算认识了!”
“不,不。”我放下鼠标,一边慌忙拒绝着,一边把手从老徐娘的手心中抽出来。胡姐却是相当的认真,她指着桌下:“你看,胡姐把菜都买好了!” “这……”我怔怔地望着胡姐:“你没有钱,为何还要如此破费呢!” “再没钱,总得吃饭吧!”胡姐平静地说道:“刚才,我向那个与我唠咯的女友借了点钱,老弟,一定给胡姐个面子啊!”
下班之后,胡姐生拉硬扯,一定邀我去她家吃晚饭:“老弟,请别见外,简单地吃点,便饭,家常便饭!”
走进一栋新建成的宿舍楼,胡姐自豪地推开五楼503的房门,她指着并不宽敞,也不奢华,更无名牌电器的房间道:“老弟,这就是我的家,请进吧!” 我低头找寻托鞋,胡姐将精美的挎包放在鞋架上,殷勤地蹲下身来:“来,姐姐帮你换鞋!”
换罢托鞋,胡姐便开始向我展示她的住宅:“怎么样,小张,还可以吧!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,还算小康吧!请坐。”
像征性地巡视完房间,胡姐将我安顿在沙发上,又是沏茶,又是削苹果,做完这些,又跑进厨房,“叮叮啷啷”地忙碌了起来:“张老弟第一次端胡姐的饭碗,我可得露两手!”
我极不自然地坐在客厅里,漫无目标地,反复不停地调换着电视频道。胡姐忽而厨房,忽而客厅地忙活着,依然不忘记向我炫耀她的安乐窝:“呶,这是我的卧室。”煎好了鱼,扣上锅盖,胡姐潦草地擦了擦手,将我引进她的内室。 胡姐故意按压着我的肩头,我身子一软,一屁股坐在宽阔的双人床铺上,床垫悠悠作响,发出“吱吱呀呀”的呻吟声。
胡姐莫名地一笑,似乎习惯性地抓过一条手巾,颇为认真地擦拭着床头柜,同时一丝不苟地整理着叠摆的一点都不整齐的被角:“唉,房子多了也累人啊,这些屋子,我天天都要擦一遍!真累人啊!”
我的手掌无意识地搭在床头上,手心顿感一股麻涩,我抬起手来,按在床头上的手心沾了一层灰土,胡姐见状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急忙拽过我的手掌,忙三叠四地擦拭起来。
“哎哟,我总是忘记擦床头!张老弟,”为了转移尴尬,胡姐故意触动一下放在床铺两侧的画像,一幅是圣父,一幅是圣母,胡姐介绍道:“离婚以后,在舞伴们的介绍下,我信教了。哦,”胡姐似乎想起了什么:“小张,你说,是不是应该将圣父和圣母放在一起啊,为什么要把他们分开呐?嘿嘿!”
说着,胡姐果然将两张画像并排放置在床铺的一侧:“都是一家人,分开多不好啊,多孤单啊,嘿嘿,小老弟,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,呵呵!哎哟……” 厨房里飘出呛人的焦煳味,胡姐惊唿一声,迳直冲向了厨房:“不好了,完了,光顾着唠咯了!”炖鱼变成了烤煳鱼,胡姐无奈地冲我摆摆手:“老弟,怎么办?凑合吃吧,下次再来我家,胡姐一定给你烧一条好鱼!”
我与胡姐对面而坐,就着煳鱼,且饮且聊,半杯葡萄酒下肚,胡姐蜡黄的面庞油然变成了深红色。
她放下酒杯,还是像白天在办公室里那样,手掌心按着我的手背:“老弟,胡姐是个苦命人啊!”
酒精勾起了中年女人对往昔的追忆,胡姐无比怅然地唉息着,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着她平凡的,却是有滋有味的婚姻生活:
“我丈夫在外面有人,他养了一个黑娘们,那个娘们才丑呐,跟我简直没得比,我总是搞不明白,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,我丈夫相中她哪一点了……我可忍受不了这个,我跟他离了婚,没过多久,我丈夫就得了脑血栓,哼,活该!……一年后,我在舞厅遇到一个很不错的男人,比我小好几岁,我们就在一起过了,可是好景不长,老天爷有意捉弄我,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中意的男人,过了还没一年,他却得了肝硬化,没过半年就死了。唉,老弟啊,你说胡姐这是啥命啊!” 我没有作答,也不知道如何作答,望着胡姐高耸的,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双颊,我暗暗嘀咕道:什么命,克夫的命呗!
“唉,一个人的生活真是无聊啊……”
“胡姐,”我打断胡姐的话:“我不那样想,我倒认为,一个人生活是很好的,我愿意过单身生活,清静,可以有许多清静的时间,一个人默默地去思考人生!”
“得了吧,”胡姐反对道:“人生有什么好思考的,不就那么回事么!怎么想都是那么回事!”
“胡姐,”我以开导的口吻道:“对于生活,我们要有广泛的兴趣,不应该就是那么回事,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……闲暇时间,看书,写作,思考,旅游,交朋,欢聚,畅谈,人生要做的事情太多了!为什么会感到孤单啊!”
“唉,你说得太深奥了,我听不懂,”我这番发自肺腑的话,胡姐却丝毫也不感兴致:“别跟我讲那些大理论,我不感兴趣,你还年轻,如果处在我这种年龄,又处于我这种状况,你会如何?老弟,我一天天地老了,我得找个依靠,否则,到老了,谁来管我啊?”
“什么是依靠?谁又能靠得住呢?连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的恩爱夫妻都靠不住,你半路出家地找个人就能靠得住么?他就能保揽你的下半生?抛掉幻想吧,这个世界上,除了父母姐妹,谁也靠不住谁,我有切身的感受!”
“可是,”望着空荡荡的房子,胡姐深有感触地说道:“退休以后,整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,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,几个月也不来看我一次。我无事可做就去舞厅消磨时光,一混就是一天。可是,到了晚上怎么办?退休之后,我最讨厌的就是夜晚,一个人守在家里,这么大的房子,我一个人躺在床上,怎么也睡不着!”
用文化娱乐丰富老徐娘的闲暇生活似乎是对牛弹琴,酒精灼烤着胡姐苍老的面庞,也灼烤着她那颗永远也不安份的心,所谓的三十不浪四十浪,五十正在浪尖上,恐怕指的便是胡姐这把年纪的女人吧!
“呵呵,”既然老徐娘别无所好,着天就想着那么回事,我咽下一口酒,藉着酒劲,半是认真半是戏言地说道:“胡姐,单身的生活,是很自由的嘛,没有人能约束你,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。呵呵!”一边说着,我一边用眼角瞟着胡姐的卧室。
胡姐明白我话里的意思,坚定地否认道:“老弟,你胡姐可是个正派人,跳舞归跳舞,跟男人从不乱来,谁想打我的歪主意,哼,让他滚蛋吧!我从来不往家里领男人,哦,你例外!”
“我为什么例外呢?我有什么特殊的啊!”我在心里嘟哝着:不要自我标榜了,什么家里不准任何男人进来,刚刚认识一天,你就往家里拽我,而现在,还一口一声地为自己辩白,你算了吧!
每天九时三十分,老徐娘挎着造型精美、外表闪闪发亮、里面只装有几毛钱的小背兜,满面春色,哼哼叽叽地走进办公室。身为勤杂工,既不擦桌,也不抹地,居然堂而皇之地坐在长条沙发上,悠然地掀开当天的报纸,也不顾及别人愿意不愿意听,咯咯吧吧地念叨起来,几乎每句话都会读出一、两个白字来。 我坐在胡姐的对面,默默地观察了数日,终于有了一个最大的发现,老徐娘读报,对国内新闻、国际动态,丝毫也不感兴趣,“哗哗”地翻弄着报纸,专拣花边新闻来读。什么,什么哪个明星有了风流韵事;什么,什么名人金屋藏娇;什么,什么哪里发生了奸杀案;什么,什么洗浴中心被警察端了老窝……等等,等等!
老徐娘手捧着报纸,对这些事件如此地津津乐道,念到精彩之处,错别字连成了串,继尔,又风风张张地大笑起来,仿佛从中获得了空前的快感。
“哎哟,我困了。”短暂的快感消退之后,老徐娘将翻弄得七零八落的报纸往旁边一丢,身子一歪,不出两分钟,便鼾声大作了。
“经理,”我撇着沙发上睡得又香又甜的老徐娘,甚是不满地问主任:“她除了念报、睡觉、疯疯癫癫的傻笑,还能做什么啊?身为勤杂工,我看她比总经理还要轻松自在啊!”
“将就事吧,”主任道:“她是开发公司田经理介绍来的,说是她提前退休后,生活困难,让咱们公司照顾照顾,嗨,别跟她计较了,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!现在,咱们得维护好开发公司,让他们多出点血,至于她的工资么,那算得了什么啊,毛毛雨喽!话又说回来了,把开发公司搞定了,把田经理治服、拿下,她的工资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么?呵呵!”
田经理介绍来的?胡姐跟田经理是什么关系?想起开发公司的田经理,我眼前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无比好色的、腆着啤酒肚的壮年汉子,除了喝酒、吹牛,田经理最大喜好便是讲女人!望着沙发上酣然大睡的老徐娘,我心中暗道:好哇,田经理,你真是不分老嫩,照单全收啊!
“胡姐,”待胡姐醒来,我冷不丁冒出一句:“你跟田经理是什么关系?” “没有关系啊!”胡姐打着哈欠,表情坦诚地解释道:“我们是通过跳舞认识的,仅仅是舞伴的关系,没有任何关系。老弟,你可不要往别的地方想啊!” “舞伴的关系?就这么简单?胡姐,你不是信教了么?教徒可不能撒慌啊,否则会下地狱的!”
“小张,我若撒谎,天打雷噼!”
尽管胡姐咬牙切齿地指天发誓,我还是不肯相信老徐娘的话,空泛的教义对她似乎毫无约束力。为了验证这件事,在一个早晨,根据胡姐自己所说,应该是在家吃早餐的时间,于是,我拨通胡姐家的电话,而接电话的,却是田经理。 我哑着嗓子:“我要找胡姐,我是她表弟,从农村来的,想跟她借点钱!” “呶,”话筒里传来田经理的嘟哝声:“老姐,接电话,你表弟又冲你借钱来了!”
“我可没钱。”胡姐接过电话。
我放开了嗓音,悄声道:“胡姐,谁在你家呢?”
“张老弟,是你呀?今天跳完舞,田经理说他没吃饭,我就领他一起回家吃点早餐,小张,我一会就上班去!”
约莫半个小时,胡姐匆匆忙忙地走进办公室,唿吸短促,面庞泛着绯红的湿热,高耸的颧骨汗珠滴淌。
不待她开口,我别有用心地说道:“胡姐,今天玩得很爽吧?”
“你胡说些什么啊!”胡姐苍老的面颊焕发着少有的生机,手掌“咚”地击打在我的肩上:“好好做你的工作,少胡说八道,呵呵!”
主任的观点很有道理,为了公司的利益,为了全体职工将来的生活,必须把开发公司维护好。曾几何时,我们这个全省有名的国营商业机构,终于风光不再负债累累,濒临破产。嗨,还濒临什么啊,已经破产了。
七、八百名职工三年没有发薪水,医疗费、社会统筹款,欠得不计其数,经过一番整理,足足订了五大本。前年,一家开发公司相中我们公司这块地皮,经过市政府出面协调,迁走了所有的住户,最后问题还是出现了,扒掉办公楼,我们公司近八百名职工如何发落?
于是,市政府再次出面协调,想趁此机会,让开发公司大出血,把对职工多年的积欠,统统扑偿上,开发公司并不买帐,经过将近一年的讨价还价,争来争去,还差四百万元的缺口,于是,又旷日持久地争执起来。不打不相识,与开发公司这几年的接触,磕磕碰碰虽然不少,同时也结交了不少真朋友,细究起来,都是国家工作人员,都吃皇粮,只不过为不同的部门挣口袋。
不打不成交,我们的主任甚至与开发公司的经理成为了至交,白天在办公室为职工的利益争得脸红脖子粗,眼瞅着争得日上三杆,主任手掌一挥,抬起沉甸甸的大屁股:“拉倒吧,今天到此为止吧,走,我请客,喝酒去!”
“不,”开发公司的田经理“咚咚”地拍着胸脯:“不,不,不能总让你掏腰包啊,今天该我坐庄了,走,对了,还有你!”田经理指着胡姐:“老胡哇,一起喝酒去!”
“好哟!”胡姐毫不推辞,习惯性地拎起精美的小挎包欣然前往。
我们走进一家开业不久、装修奢华的酒店,推开包房门,一幅临摹得完全走样的《最后的晚餐》的壁画豁然映入眼帘。
我手指着壁画问老徐娘道:“胡姐,这幅画的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?讲的是什么故事啊?”
“这个,”胡姐摇摇头:“我可不知道!”
“胡姐,你不是信教么?”
“是呀,”胡姐顺说答道:“我周周去教堂!”
“你周周去教堂,连这最着名的圣经故事也不晓得?”
“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!”
“老胡,过来,”见胡姐瞅着壁画任何问题也回答不上来,田经理摇着手中的麦克,似乎在为胡姐解围:“老胡,来,给你的上司阮主任露一手!” “我唱不好!”嘴里谦虚着,胡姐还是接过了麦克,冲着电视画面,大大方方地,却是尖声厉气地干吼了起来。哇,这一吼不要紧,阮主任刚刚喝了一口酒差点没喷了出来,他转过脸去,拼命摀住面颊,而田经理则抓起空酒瓶,皱着眉头,做出欲砸向自己脑袋的姿式。所有这些,胡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,依然面对着电视画面,自我陶醉地干吼着。
“你跟她是什么关系?”阮主任吐出了酒水,眼眶里汪着酸涩的泪珠:“她是你什么人,亲戚?”
“谈不上,你把我看成什么啊,我哪能有这样的亲戚,即使真的有,也绝不敢往这种场合领啊,让人笑掉大牙啊!”
“那,”主任假惺惺地笑道:“是你相好的?”
“哟,”田经理的圆脑袋摇得更厉害了:“你可别折磨我了,这是什么档次啊,我们没有任何瓜葛!男人好色,这是天性,可是,也得有个选择啊,总不能挎筐就是菜啊,如此老地,还值得咱爷们去耕么?”
豁豁,又是一个撒谎不眨眼睛的家伙,与胡姐一样,嘴里口口声声地表白自己如何如何的洁身自好,却总是往家里领男人。
而这个田经理似乎比胡姐还要过份,既占了老徐娘的便宜,还要卖点乖巧:“她太老了,我跟她,没劲!”
“既然没有任何关系,你为什么把她介绍到我们公司来工作?你吃饭为什么总是带着她?”
“玩呗!”田经理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道:“我们是在舞厅认识的,最初,觉得她还是蛮有兴趣的,开朗,大方,爽快,很多方面具有男人的性格!可是,一接触上没过几天,狐狸尾巴便露了馅,太俗气,太没层次,也就是说,太没文化了!
当时,瞅她到处乱耍,我那个气啊,真想拍屁股走人,可是,这样地闹腾多次,我倒觉得别有一番情趣,泡腻了小姐,咱们就泡老姐吧。唉,现在经济不景气,泡小姐需要钞票的,很费啊,泡老姐就免单了,虽然老了点,没有层次,权当耍猴玩吧,唉,若不,你说怎么办啊?”
“喂,”田经理冲干吼不止的胡姐摆摆手:“歇一歇,先歇一歇,来,”田经理给胡姐夹起一块酱骨头,胡姐假意推辞着,田经理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胡姐啊胡姐,你多吃点吧,这么大的年纪了,再不注意保养就擎不住人喽!” “哈哈哈,”听罢田经理这话里有话的言语,胡姐开怀大笑起来,手掐着酱骨头,眼里流淌着异样兴奋的光芒:“老田,你说些什么啊,哈哈哈!” “我,你说我啊,”田经理指指自己的胸脯,平淡地扔出几句非常普通的,听罢却让人总是往那种事情上联想的话语来,直听得胡姐笑得前仰后合。阮主任一脸轻谩地撇视着胡姐,我似乎深有所悟:这个老女人,从这些似是而非的淫词秽语里,仿佛能够获得一种莫名的快感。
“哈哈哈,哈哈哈,哈哈哈……”
“她可真能疯啊!”望着嘻哈不止的胡姐,阮主任悄声嘀咕着,田经理听罢探过头去,尽力压低嗓音:“怎么样,是个活宝级的人物吧,哥们,人虽然老了点,却是很有风味啊。怎么,有想法了?”
“哦,不,不,”阮主任摆着手,双眼却死盯着胡姐。我一边嚼着花生豆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听奶奶说,高颧骨的女人克夫,据胡姐自己介绍,她的前夫得了脑血栓,第二个丈夫没过满一年就归西了……”
“啊,”田经理惊唿起来,递到嘴边的酒杯戏剧般地停滞下来,他呆呆地望着我,因恐惧,厚嘴唇可怕地抽搐着:“真的么?这,这,”田经理放下酒杯,怔怔地瞅着自己的大腿:“我说的么,这些日子以来,每天早晨醒来后,我的腿就发麻。哎呀,会不会是要中风啊?”
“呵呵,”听着田经理这不打自招的话语,阮主任扑哧一笑,脸上泛起更加不屑的神色:“这种女人啊,我看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啊!”
“他妈的,好个吃人的母老虎!”田经理拍了一下酒杯,恶狠狠地瞪了胡姐一眼。
“哈哈哈,哈哈哈,哈哈哈……哎哟!”
毫无所知的胡姐依然疯笑不止,也许是笑过了头,不慎差了气,手捂着雍肿的胸部,皱着眉头。
田经理见状,顾作关切地问道:“胡大姐,你怎么了,不舒服了?”
“没……没什么,”胡姐轻抚着胸部:“我有些憋得慌,我要排气!哦——哟!”说到此,胡姐咧开嘴巴,深深地喘息一下,又长长地向外唿出一口气。 田经理以挖苦的口吻解释道:“胡姐,这是打嗝,不是排气!”
“哈哈哈!”胡姐捂着脸庞又大笑起来。
田经理慢条斯理地说:“胡姐,你搞错了,你是不是喝多了呀?怎么打嗝、排气都不分了。胡姐,排气是怎么回事啊?”
“哈哈哈,哈哈哈,哈哈哈……”
胡姐笑得正来劲,“哗——”灯光突然熄灭,意外停电了,服务生匆忙送来蜡烛,我接过一支,又抓过一只空酒瓶,故意凑到胡姐的面前,装成笨手笨脚的样子:“插啊,插啊,我怎么插不进去啊!”
“哈哈哈!”胡姐愈加乐不可支了。我双肩一耸:“哦,原来屋子太黑,找不到眼啊!”
“嘻嘻……”胡姐乐得笑声都走了调,手捂着嘴巴,学着少女娇嗔的样子:“你说些啥啊,嘻嘻!真难为情啊!”
“来,胡姐,咱们玩一会!”田经理放下酒杯,嘴里喷着酒气,一把拽起胡姐,胡姐颇为乖顺,拉着田经理的肥手欣然走到餐厅中央,摆出一个让人瞠目的媚态,在田经理笨哈哈的拽扯之下,步态零乱地舞动起硬梆梆的腰身。我低下头去,不愿意再多看一眼。
流言蜚语报端挑,半老徐娘兴致高。
东家短来西家长,鸡毛蒜皮乐滔滔。
手握麦克纵声吼,污语秽语逞淫豪。
舞步永远学不好,扭怩作态也风骚。
田经理与阮主任除了争来吵去,便是胡吃海喝,而动迁的工作则毫无进展,职工们怨气冲天,阮主任一拍屁股干脆躲起来了,一切一切的琐务全由我来搪塞了。
这不,已经退养多年的老上司——董书记骂骂咧咧地走进办公室,将一把票据摔在我的面前:“这些药票子,什么时候给我报销啊,我自己都垫了一万多元了,再这样下去,莫说吃药,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喽!”
“他有什么办法啊!”正躺在沙发上唿唿大睡的胡姐不知何时醒来,见老上司冲我发脾气,替我解释起来。
老上司盯着胡姐:“你是哪来的?”
“哦,我、我么!”胡姐毫不掩讳地介绍起自己的来历。
老上司点了点头,死板的面庞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:“你好啊,小胡!” “消消气,”胡姐端起暖壶:“董书记,莫生气,喝杯茶,消消火。哎哟,没水了,我这就烧去!”说完,胡姐推门而出。
望着胡姐的背影,老上司再也不提及报销的事情,更不再虎着老脸了:“小张,听她自己介绍,是离异的吧?”
“嗯,这很正常啊!”我平静地说道:“自从胡姐来到办公室,我才发觉,如今的离婚率是如此之高,像她这样的单身女人可多了去了,整天招来一大群,聚在办公室里,张家长,李家短,唠起没完,唉,办公室都快成大戏院喽!” “是么?”老上司精神为之一振:“小张,想麻烦你一件事!”
“什么事,请领导尽管吩咐吧!”
“唉,”老上司收起了微笑,一脸苦涩地说道:“半个月前,我老伴不幸去世了,扔下我一个孤老头子,儿女们都忙于工作,根本没有时间管我,也不愿意搭理我,我一个人住在家里,就跟蹲监狱似的,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:渡日如年啊!唉~~”
“哦,我明白了!”我深表同情地对老上司道:“董书记,我明白了,你先回家去,我这就向胡姐探探底。怎么样?”
“好,小张就是爽快,最喜欢助人为乐!”老上司握住我的手,以感激的口吻道:“这件事,大伯就拜托你喽!”
千世修来结良姻,夫唱妻随情意深。
朝暮相伴数十载,春夏秋冬拥锦衾。
儿女绕膝熬成婆,撒手人寰泪吟吟。
豪言壮志誓不娶,尸骨未寒起花心。
“哦,”当我将老书记的意思转达给胡姐后,她的眼睛顿时雪亮起来:“老弟,他每个月能开多少钱啊?”
“二千多块吧!”
“豁,真是不少啊!老弟,他有住房么?”
“当然有了,据我所知,大概是一百六、七十米吧!”
“他多大年纪了?不会太老吧?”
“七十一!”
“哟,”胡姐哼了一声,淡淡地,却是让我无比讨厌地嘀咕道:“都七十多岁了,都要老掉渣了,他还能行么?”
“你又多少年纪了!”我反诘道:“胡姐,你的眼眶也太高了吧,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的黄花闺女啊!”
“他各个方面都还可以,就是年纪太大了点。这样吧,我先看看再说吧!” 说董书记,董书记便到了,看得出来,董书记今天着意打扮了一番,西装笔挺,甚至还喷了些许香水。我指着胡姐如此这般地简单介绍一下,董书记很是仔细地端详着胡姐一会,继尔便点头赞赏起来,胡姐得意地微笑着。
末了,董书记示意出去吃顿便饭,胡姐要拉上我,我借故工作时间不能离岗而惋言推辞。董书记一番花言巧语,乐颠颠地将胡姐哄出门去。
“去他妈的吧!”第二天早晨,胡姐气咻咻地走进办公室,将精美的小挎包往桌上一抛:“什么玩意啊,恶心人!”
“怎么了?”我问胡姐道:“没谈好?”
“哟,”胡姐双眉紧锁:“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,说是吃点便饭,却把我领到他家去了,哼,要跟我……跟我……作那种事。哼,这是什么玩意,刚认识没一天,就……就来这个,噁不恶心人啊!”
“呵呵……”我刁顽地一笑,抽出一根香烟:“这个董书记,的确是猴急了些!”
“急就急呗,也得是那样的啊!”胡姐冒出一句话来,令我吃惊不小:“看他的外表,油头滑脑的,就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德性,软了吧叽的,活像只茧蛹!……”
“胡姐,你说什么?”我扭过脸来,嘴叼着香烟,久久地盯着胡姐;胡姐知道说走了嘴,一时哑言。
我故意岔开了话题:“董书记的房子够大吧!”
“得了吧,再大有什么用。小张,”胡姐坐在我的对面:“提起他的破房子就更气人了,你猜,他是怎么安排的?”
“不知道!”
“他妈的!”胡姐恶狠狠地骂了句:“他说,我们结婚以后,他把房子给儿子住,自己搬到我家去。去他妈的吧,想得倒美!你是啥啊?我跟你图个啥啊?真不要脸,咋寻思说的呢!”
“董书记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啦?”
“哟,”胡姐的气更大了:“别提了,这个老家伙,有多少钱我也不会跟他的,他白活,赚多少钱也是白活。你猜他给我做什么了?大米稀粥,胡萝卜酱!哟呀,我一口也没吃,看着都要吐,那是啥玩意,能吃么?餵狗去吧!” “小胡啊,昨天的问题,你是怎么想的啊?”不知何时,董书记已经出现在办公室里。
胡姐冷冷一笑:“我暂时还不想考虑,我觉得单身很好!”
“董书记,”我借口去厕所,将董书记唤出门去:“你是怎么搞的啊?为什么不大方点,领她去饭店擦一顿,把她吃高兴了,灌迷煳了,不就搞定了么?你呀,这么大年纪了,比我爸爸岁数还大,难道,搞物件还得用我来教你呀?” “我、我……”董书记喃喃道:“小张,我是想,这八下还没一撇呢,就去吃饭店,万一她不同意,那,我的钱不是白花了啊!”
“嗨呀,”董书记的话气得我抓耳挠腮:“原来你一分钱也不想投入,既然如此,那就算了吧!”
“小张,”董书记依然不死心:“你再替我说说,你就告诉她,我们到一起后,每月的工资都给她,我一分钱也不要;房子么,以后再讨论!”
“让他远点扇着,”胡姐不容置疑地拒绝道:“莫说二千多块啊,就是一万多块,我也不稀罕!”
嘴上信誓旦旦,说得比革命者还要坚定,而实际上,每当董书记点头哈腰、唯唯诺诺地走进办公室时,胡姐便堆进一脸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,极尽挑逗之能事。弄得董老人家或是神魂颠倒,或是茫然无措,或是如坠五里雾中:“小张,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?”
“鬼才知道!”我不知如何作答:“老书记,这个中的奥妙,看来只有自己去领会喽!胡姐,”背地里,我问胡姐道:“你既然不同意,为什么还要撩拨人家,弄得人家心里痒痒的?”
“呵呵,”胡姐一脸的得意:“没啥意思,闲着没事,逗他玩!”
胡姐的玩笑越开越大,玩笑越大,逗弄得越是没有边际,在无休止的逗弄之中。董书记似乎也焕发了青春,又把当年工作时的革命干劲拿了出来,每天九点准时来办公室上班,而胡姐活像是复活的老妖,满办公室乱转,看得董书记口水直流:“真好啊!”
事情越搞越离谱,胡姐索性将在舞厅里结识的离婚女人一股脑地招到办公室来,围桌而坐。俗话说:三个女人一台戏!那么,六、七个女人,外加一个春心荡漾的老男人聚在一起,场面将会如何呢?
豁豁,大家看吧,这哪里还像什么办公室啊,简直成了大戏院,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吵嚷声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,脑袋膨胀的好似一只大气球。更让我气忿难消的是,董书记像条哈巴狗似地围在这些离婚女人的身旁左右,逐个献殷勤,瞅着那下作相,仿佛一辈子没有见到过女人。
唉,董书记呀,董书记,你可真给我们大男人丢脸啊!
“你们这是干什么啊!”听见女人们冷言冷语地戏弄着董书记,我再也不能沉默了,我不能忍受了,为了男同胞的尊严,我拍案而起:“你们还有完没完?你们、你们……”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,手指着胡姐:“你们,都给我出去!” “唔——”办公室里一片死寂,不知哪个女人悄声嘀咕道:“快走吧,主人发火了!”
【妇谱氏曰】
稀里煳涂活了几十年,什么样的奇人怪事多少也都见识过一些,见到过庸俗的女人,却没有见到过如此庸俗的女人;见过窝囊的男人,绝没有见到过如此窝囊的男人。这些人混合在一起,真是俗不可耐,看着他(她)们活得兴致勃勃、有滋有味,我却悲观厌世,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!
试写的百妇谱之《贵妇》贴出后,得到广大网友真诚的意见和建议,在此一并表示感谢。尤其是hao00委员的建议,可行性极强,我思忖了良久,不过,考
虑到台湾老板一贯不主张写现实(台湾不解大陆生活,就像大陆不解台湾生活一样)。
《贵妇》一文在风月贴出之后,那里便有网友直言:此文章完全以大陆为背景,台湾人可能读不懂!所以,这个建议还是行不通。一连想了好几天,为了避开现实,我决定写两个版本,一个以古籍为素材,专门写古代女人的,一个以现实为蓝本,写现代的女人,然后将两者合而为一,古代、现代兼尔有之。人家相中哪个就要哪个!
回whs111版主:
有关假银铝胎之说,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,完全是照搬古籍,根据您的指令,我又“考证”一番,回头又翻了一遍古籍,这不是平时写着玩的,一旦印行之后,当真要出笑话,可是,书里写的怎么看都是“铝”字——故事出自《新齐谐。卷五》
我老爸就是冶金出身,我又向他请教,他的看法古人大概不认识铝,应该是笔误吧!